南昌白癜风医院 http://baidianfeng.39.net/bdfby/yqyy/疾病对于一个人来说,不仅是身体上的不适,还可能是人生里的一个重大转折点。
今天的文章,是一个关于七夕节的故事。
故事发生在一座南方小城,这里没有最顶级的医疗条件、最疑难的病例,但悲欢离合依然上演在家家户户里头。
而我们的主人公丁发财,是这些故事的观众,也是参与者。
从前期收集资料、咨询专家到撰写和绘图,我们花费了一个月进行创作。希望能获得你几分钟的阅读。
年七夕,20:00
我被同事临时拜托,替他去一个病人家里看诊。
像我这种年龄不尴不尬、职称也不高的光棍,已经习惯在特殊的节日里当「备胎」。
但七夕节这个病人,让我印象特别深刻,他差点在这个浪漫的节日里,进了*门关。
我叫「丁发财」,6年前从北京某医学院的八年制毕业,今年已经32了。
和大部分同学不同,我没有留在北京,而是回到了家乡这座南方小城,医院里当个全科医师。前几年,基层响应国家*策,我多了一个「家庭医生」的身份,但大多时候我还是在门诊坐诊。
疑难杂症在我们这治不了,朝八晚五的工作里,在夜宵摊吃坏肚子的小伙子、感冒的小孩、定期来开降压药胰岛素的老人......构成我的日常。
小时候,妈妈经常听邓丽君的《小城故事》。
歌词第一句是「小城故事多,充满喜和乐。」
我每天的病人不多,带孩子看病的家长、退休的老人喜欢跟我拉家常。但这些故事,除了喜乐,还有很多繁杂的底色。家长抱怨孩子不听话,希望我帮忙说一句「不听妈妈话就好不起来哦」;老人啥大事小事都想跟我说,因为「孩子都不在身边」。
现代医学治愈了很多疾病,但对于很多东西无能为力,比方说家庭关系。
有时候即使是家人都在身边,也可能人生病了,同一屋檐下的人却没有察觉。
而这一户,就是我将要替同事去看诊的家庭——
左滑看看他的家里人都在做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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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0
病人叫「方鸿剑」,家住在这一片里那个新楼盘,我看过它的广告,都是大户型,挨着江边。如果不是看病,我或许会被小区的保安拦着不让进去。
「叮咚~」我按下了门铃。
这一天的户外温度达到了37摄氏度,我按了门铃后,汗珠不断地往外冒,即便是这样豪华的小区里,楼道也弥漫着像呕吐物一样的味道,半分钟也显得难熬。
开门的是一个女性,她开了第一道防盗门,隔着栅栏门,问我:「请问你是哪位?」
「你好,你们家的方鸿剑在吗?他给我们打电话了。医院的丁医生,本来应该是我同事来的,但他临时有事,我替他来看看。」天太热,我没把白大褂穿着,一只手还提着医药箱。空调冷风从栅栏间隙透出来,让闷热感减轻了一些,但我还是想赶紧进屋里纳凉,于是我径直把工牌递给那位女性。
「哈哈,怎么有人的名字叫「发财」,你这名字倒是挺吉利。你赶紧进来。他有给我提过......」她把门打开了,「鞋子不用脱了」。
但我还是把鞋脱了,活久了都该知道啥是客套话,她也很没再推脱,拿出一双拖鞋给我。从医患到日常的对话也常常是这样,需要揣测对方字句背后的含义。
她看着20来岁,皮肤有一点黑,但五官都挺好看的,穿着朴素:一件宽松的T恤和短裤,扎着马尾,除了戴条项链也没怎么打扮。我问「方太太,方先生现在怎么样?」
「哈哈」,她的脸比较长,笑的时候嘴稍微咧大一些,牙花子就露了出来。我忍不住看了几眼,意识到不礼貌之后,就把眼神转移了。她接着说「我不是方太太,只是他们家保姆。叫我小芙就好。」
「哦哦,不好意思。」我尴尬地接话。
「方先生刚才回来的时候很累的样子,说是头疼,跟我说待会医生会来,就进去休息了。他这是什么问题?」
「没看到他,我也不好说。」我擦了擦脸上的汗珠,「听你还有我同事描述,可能是中暑了吧,最近天那么热,很多人都中暑了。」
「我也觉得,不像啥大问题。人有钱了就怕死哈哈。」后面一句小芙是压低了声说的,虽然没有其他人在。她领着我走过门廊进到客厅,「他现在在里面,要不我去叫他出来。」
「还是我进去吧,他走得动的话我也不用上门了哈哈。你要不先进去跟他说一下?」
「嗯嗯。」小芙往客厅最近的房间走去,敲了敲门之后进去了。
我留在客厅里,环顾了一下这房子,确实是大。我心里估摸着,自己得看多少个病人才能买得起这么一套房,顺手把擦汗的纸巾扔进垃圾桶。
这时候,小芙从屋内传来一声「丁医生!!」,语气有一些紧张。
20:13
看来情况不太好,我提着医药箱就进了房间。
一个估摸着45岁的中年男性躺在床上。他的右手把心口处的衣服布料抓得发皱,他每一次吸气呼气都非常地重,整个胸腔随着呼吸大幅地起伏。
他就是方鸿剑。
我走到床边去。他的国字脸此刻显得潮红,尤其是左半边脸的下半部分又红又涨,像是皮肤底下有一包液体将整个皮肤绷紧了。我也来不及自我介绍了,伸手摸了一下,红肿区域皮肤的温度较高,但是其他部位都比较凉。
「你这脸是干嘛了?」我对着他问。
「我......我......」方鸿剑很困难地发出了几个音节,含混不清,也没力气说完一句话。最坏的情况是——不仅是皮肤表面肿,咽喉部也肿了,把气管堵了一部分,使得通气量减少。
「他......他几天前去拔牙了,拔......拔完牙之后,一直肿着。」小芙想替他回答,有些结巴。
我试图检查口内的情况,发现他张口有轻微的受限,我看到左下方拔牙留下的创口,一边问到「给他拔牙的医生怎么说?」
「他......他给医生打过电话,医生说:拔牙后几天肿是正常的。就没管。」
拔牙后肿胀的确是正常的,但肿成眼前这个样子显然是不正常的。我拿出听诊器,发现他心率也很快。
我只能拿出球囊泵气缓解方鸿剑的症状,他看着确实好受一些了。我让小芙帮忙着上了电子血压仪。
「他之前还有其它什么病吗?有对什么药物过敏吗?」
「有。他有糖尿病。但是,他有每天用胰岛素,但好像控制得还挺好旳。过敏我不确定,我得去问问他家里人。」
糖尿病、拔牙、感染、呼吸困难......这些关键词显然和中暑不太匹配,更可能指向了一个我一点都不想面对的诊断——
菌血症甚至是脓*血症。
我当时的内心是——妈呀,这个班真够「黑」的。但还是得镇定下来,对小芙说:「赶紧问。」
她跑了出去,去敲隔壁房间的门。
这个时候血压计的读数也出来了——90/60mmHg,比正常水平要低,更加印证了我的猜想。
「你现在感觉怎么样?」我尝试拿开球囊跟方鸿剑对话。
他的呼吸变得更加地困难,每一次吸气都尽可能地张大口、扩大鼻孔,像是要竭尽全身力气。
我的问题他似乎没听到,但答案肯定不是「挺好」。
20:15
方鸿剑呼吸困难,得做气管插管。
好消息是,我从医药箱找出气管插管和喉镜,而且还是电子喉镜。医院还是在急救箱里备了些急救用品。
我在脑海里快速了回忆了一遍操作流程,并不算难——调整方鸿剑的体位,检查他的口腔没有异物,伸入喉镜,找到会厌之后插管,接球囊,固定。
坏消息是方鸿剑有轻微的张口受限,也不确定有没有喉水肿。而且更重要的——
我已经好几年没在病人身上做过气管插管。
当我将喉镜伸入方鸿剑口腔,准备向咽腔深入时,血氧浓度下降的他很难保持镇静,咽喉也不断随着他大幅的呼吸而收缩扩张。我的视野受限,手上的动作也有些犹豫。
房间内开着空调,我出的汗却比在外头还要多。
随着喉镜一点点地深入,额头上的一滴汗差点要滴在方鸿剑脸上了,终于——看到声门!
插入插管、拔出导丝、接球囊,随着我泵气,胸腔开始正常规律地起伏,我舒了一口气,将插管固定好。
这时候,一个男生发出声「爸!」我不知道他什么时候站到身边。
男生一脸慌张,显然对于他来说,这是他第一次面对父母健康出现问题的情况。
「听着!你爸爸的情况现在比较严重。我想知道他有没有什么药物过敏。」
「小凯,不急。回答医生的问题。」小芙搭着男生的肩膀,轻声抚慰到。
「我......也不知道。」那太正常了,我只见过对青少年知根知底的父母,从没见过一个青少年会知道父母的过敏史。
「要不......我打电话问问方太太?」小芙小心地问到。
「嗯......还有打吧。他的情况比较......」我顿了片刻,想了个合适的形容词:「难搞。」
以前在急诊室轮转的时候,我就很害怕这样的场景。
病人在床榻上痛苦不堪、无法交流做决定,病人家属也慌成热锅上的蚂蚁,但很多重要的信息、关键性的决定和治疗,都需要家属提供和做主。
光是「给家属讲清楚情况有多紧急」这件事本身已经让情况变得更紧急,让他们在「病危通知书」上签字可能就得耗了不少时间。
而现在,不仅获取不到很多有效的信息,也没有足够的药物和医疗设备。这样的状况,对于我——医院里呆了6年的内科医师来说,有点棘手。
「方太太说他没有药物过敏。」小芙挂掉电话,简洁地告诉我。
这时,房门外一阵声响,一个中年女性急匆匆地赶了进来。
20:18
「怎么回事?老方下午还好好的。」那个女性进来看到插着管的方鸿剑,音调因为着急而往上扬。
她穿着一套修身得体的黑色职场服装,化着淡妆,手里提着一个大号的香奈儿袋子,看来是刚好下班回到家。
「方太太,这是丁医生。」小芙扭过身对她说,「刚才方先生喘不上气,全靠他及时发现。」
方太太「嗯」了一声。
这时我已经让小凯接过球囊,帮忙泵气。
我深吸了一口气,令自己平静了下来。
我从医药箱拿出碘伏棉球擦拭消*方鸿剑的手腕内侧,再拿出一小瓶青霉素。我把注射器一扎、一抽,然后将空气排出,准备静脉注射。
抽药的过程,我一边向方太太讲解情况:「他应该是感染引起的脓血症,我现在要给他用抗生素。他的感染那么厉害,怎么拖到现在才看医生?」
「呃......我也不清楚,我看他前几天除了比别人肿了一点,也没啥不舒服,我还以为......」方太太突然意识到什么,顿了顿,眼神瞟向了一旁,欲言又止。
我察觉到了这个细节,于是追问到:「什么?」
「他去年查出来......有艾滋......所以我以为感染很正常。他说是他以前被客户带着去过几次保健......」她最后一句不是对我说的,是对小凯。
「什么!?」小芙很是震惊。而小凯一脸的错愕,接连的这些消息对一个高中生来说,太难消化了。
插着管的方鸿剑,他说不了话,也做不了什么表情,只是在方太太说出来这个疾病时,闭上了眼睛。
但我顾不及去想这背后的家长里短,艾滋病让我对自己的诊断多了一分把握。艾滋又叫「获得性免疫缺陷综合征」,病*会摧毁人的免疫系统,这能够解释为什么他拔个牙就感染得那么厉害。
眼下我要解决的,是给他用药。
静脉注射,在医院大多都是由护士操作的,我只在上学的时候学过。理论上要比气管插管简单,但是第一次做的时候心里依旧忐忑。
幸好方鸿剑手上的血管粗而明显,我一针扎进去,然后推注,没有阻力——
成功了。
「如果我的诊断没错的话,他的情况应该能好转......」
「好的,方医生。谢谢你呀。」方太太听到我的话,也放心了。作为一个职业女性,她很快恢复了冷静,对小凯说:「小凯,你出来,妈妈有话跟你说。」
20:20
救护车没那么快到。
方太太和小凯外面讲什么我不知道,在等候的时间里,我突然想起了我以前管过的一个病人。
他也是一个中年男性,入院要做一个小手术,术前常规检查的时候,也被查出了艾滋。我负责去告诉他。
那时候,他一个人在病房,我拉了一张凳子坐在他旁边。在来之前,我组织了几套话术,但我最终决定用:「我刚才看了你的报告单,你的HIV感染显示阳性,你有艾滋。」
那个病人听到的瞬间,脸色比病房里的白被单还要惨白。良久,才说出来一句:「怎么会这样?」双手把脸捂住。
「如果你有什么疑问也可以问我,现在这个疾病通过服药可以控制的,不要太难过。」最后我也不知道该说什么,不是我自己得病,当然不难过了,但实在想不出能怎么安慰。
他当时第一个疑问是:
「能不能别告诉我老婆?」他的语气里带着恳求。
从那个病人的故事回到方鸿剑这里,我发现:他的双人床上只有一个枕头,一旁的梳妆桌上也显得过于「冷清」,不像有女主人的痕迹。
唉,我让自己别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