谨以此篇献给让故事被创造的一切
想要抓住的那些裹挟着我,想要抓住的那些裹挟着我们。渴望的火焰燃烧得太剧烈,因而灼伤了身体;激情被节律性唤起,又随时间渐息。为了把世界向那个它正在前进的反方向推进些许,有些人站立在巨型钢轮即将压下的位置,捧着那颗满目疮痍的心。
游荡的*灵,脚下的路就是你的家吗?
我不想听到一个肯定的答案,因为那样,悲剧的色彩就有些太黯淡了。
[この夏の物语は,终わらない]
这个夏天全部被扰乱了。
本应该挤满人流、车流乃至喇叭声与说笑声的柏油马路,只剩下了烈日的灼热;本应该飞舞毕业帽装满青春的校园,只剩下了空荡的冷清;本应该牵起手相互依偎的爱恋,只剩下了幻想的甜蜜;本应该填满好奇心、用知识构架起的概念世界,只剩下了茫然的眼睛……
它空空的。
不过物理上的空落落却是令人享受的——这份扰乱带来的空旷感,并不会被口罩所拥塞窒息。骑行的时候伸出手,摸到流动的空气,五指聚拢又分离,再翻转手掌体会那种穿梭的灵动感。我很迷恋这样的感觉,以至于当带着不情愿心情到来的人群突然出现在小于1.22米的距离内时,我只能逃似地穿梭在那片乌压压的阴影中,死命抓住衣角,剩一双探测障碍物的眼睛。戴好帽子,低着头,嘴里反复默念"拥挤才是常态"的咒语,才能消解随时可能发生的摩肩擦踵带来的恐惧。
在午后,当蝉鸣与耳鸣一同喧嚣起来的时候,不远处的道路油光发亮,热浪扑面而来。在白色跳动的眩晕中,血管的印迹在视网膜上清晰了起来,我只好用会厌软骨把棕褐色混着酒精的液体推向胃中,感到食道火辣辣的疼,太阳穴的突突跳动。放置在桌面上被遗忘半日的鲜牛奶,拧开瓶盖喝下时,入嘴的全是凝结的乳块,慌忙冲进盥洗室拿清水一遍遍冲洗留下异味的舌苔。不过这样的天气并非多数,此间的杭城,依旧保留着它本源性的特色,比方说刚归来时被褥所散发的霉味(其实是本人偏爱的味道)。总是能看见他口中的尾巴云——绿荫下干燥的灰尘,会被连绵的梅雨打湿成泥浆,黏糊糊地吧嗒在凉鞋里不听话的大脚趾上,贯穿在许多个与你们有关的行程中。而倏忽而至的暴雨,有时夹杂着雷暴与闪电:我站起身绕过专注的你们,望向灯光晃灭的窗外,感觉湿闷的呼吸撼动不了一潭死水的思绪,又从心底生成一种莫名的平静感;倘若偏偏不凑巧,冰凉叠加在了自己恍惚的身体上,还可以成功经历一段宛若搬运尸体的路,幸运是所有的不幸都有被看见。同样质地的夏日附属物,还有淌在了浅木色书桌上的、西瓜红色的糖汁,嫌弃塑料袋中有灰尘的自己,还是大块朵颐地吃掉了盘中物。
那天晚上从蓝田的大铁门中奔跑过来的女孩,着卡其色风衣与可爱装饰的浅蓝牛仔裤。身边的某人把这身装扮好好惊讶了一番,惹得她用略带嫌弃的语气怪罪道:“说得好像你在夏天以外见过我一样。”我们都嘎嘎大笑了。
回忆的时候,发现——原来还不到半年呢,原来一个完整的春夏秋冬还没有一起走过呢——却觉得这是人生中被填得最满满当当的日子。
不通畅的蓝牙耳机,让电话接了又断,断了又打去。直到最后哽咽着讲完了三滴水的故事,突然发现原来城市的夜空还有这么多星星;提问箱里不曾间断红点,不停地讲问题升华,没有尽头的我们狡猾地上演了一场虚构推理;否定我觉得你觉得他觉得的否定,有一搭没一搭地叹息着人生的我们,毫无欲望地争论两人之间到底该写下如何的结局。
这也算是一种扰乱吗?我们就这样毫无征兆地闯入了彼此的世界。当那些不符合唯物主义价值观的预言一再被证实后,我开始逐渐丧失真实感。夏天的炎热似乎激发出了过分自信的勇气:奇迹的发生与推动奇迹发生的人有何种联系?这与面带惭色却说出“永远”这种词语的我的出现有关吗?我是走回了最初的我还是发生了不可抗拒的改变?费尽心思去搜寻每个事件发生背后的隐喻,却发现事后所有的解释都可以自圆其说,而想要抓住的那个起始点却被记忆的洪流湮没了。
第一次害怕一个人的远离。
[夏が終わった]
把自己塞进宽大的连帽卫衣,一手扶着车把开始漫无目的的游荡——又是骑行,但耳后已经没有炙热的阳光,秋天都快结束,立冬的节气即将到来。风吹透了过于单薄的牛仔布料,小腿觉得冰凉,不可阻止的冰凉。接着寒意倒灌进血液,苍白了皮肤,褪去了静脉乌青的色调,只有骨骼肌还颤栗着给身体提供热量。半残的月挂在夜空,轰隆隆闪烁大灯的飞机在不紧不慢地巡逻,重复着不知重复过多少次的每一天。回寝必然经过的那条路上有一扇明晃晃的半圆形大门(也许是窗),总觉得像那种只透出阴影的屏风,且背后应该伸出一枝打着花苞的梅,或是着白色旗袍的素净女子。就这样想着,我绕路上西区偏僻的小坡,松开双脚滑下,不按刹车,享受无需作为也能前进的快乐。这沉寂的黑暗令人留恋,路灯倘若再昏暗一些就太好了!我早就对午夜时分还散发光污染的楼道厌恶至极。
收到他发来的催促回寝的消息,相遇在交叉路口,却不想有什么言语。我正把自己浸润在幻想的缓冲液,等待悲伤和快乐变成不悲不喜的弱酸碱。之前绕路到月牙楼后的时候,有一个姑娘正在歇斯底里地哭——应该就是我将于未来落泪的预见吧。在这一天后我有多次难以迈步进入那过分亮堂的宿舍楼,只能在淡血红与米色条纹复杂交错着的艺博馆下走去走来,抬头仰望。那边的树,唔,它们的身下铺着一层鹅卵石块,作为过路者的我把一个格子里的卵石踢向另一个,用涣散的目光观察罅缝及其中的泥渣。影子似乎被拉得很长,我把自己很长的影子和大树的影子重叠在一起,又盯住它粗糙的皮肤、尖端焦*的叶片和爬行过的蚂蚁。“休”这个字是很形象的,我在很多个即将摔倒的当口,都靠树的搀扶未狼狈地跌坐地上,我对这种缄默的生物体的热爱与尊敬,超过了太多我所遇到过的人。电子表跳动到了一点,我已经困倦,模糊的意识把自己带向了门口的铁树,疼痛唤醒了我。又捂着头走进狞笑的光中,使不上力的双腿跪在楼梯,身体被双手抬升到六楼。
夏日的气息散尽后,我们才发觉自己的羸弱。这些关于自我的异常,真的有在负负相消中得到补偿吗?我们都是在努力探索生命的人,却又是被生命远远抛下的人,又或者,正是因为被抛下的不甘心,才让我们那么孤勇地要征服这块领域吧!通过文字通讯到你们时,我应该都有过泪崩。最剧烈的那晚,自己走上水泥高台后蹲下,手上十六分之一块的柚子滚落。我用最恶*的语言咒骂了神,虽然紧跟其后的是她至死不渝的忠诚——可这样的忠诚真的有用吗——我开始理解他为何要做一个违抗者。起初,命运的力量让我心服口服地顺从,可终于有了想要紧紧抓住的手和紧紧拥抱的人,并向其索求给他们最简单的祝福时,这个高高在上的制裁者却让我失望了。尽管…尽管我知道他的眼中是没有好坏与善恶的…但我还是觉得不甘。我用沉默的眼泪抗衡,可除了被散射到模糊的月光,还有什么能缓解文字彼端的你的痛苦呢?我拖着这具破碎的身体,摇晃着,我想要走回家,走回我们的夏天。
噩梦、失眠、解离,那些在夜晚就会油然而生的绝望感,只是被遗忘了——在镶着金边的气泡破裂后又会重新归来。长时间维持的常态会埋下更深的隐患吧!虽然有努力通过可爱、傻笑、认真负责等种种因子降低自己的生存阻力,但当冰冷的灰色利剑插入我们的胸膛时,所有的一切都变成了可笑的灰烬。半梦半醒中,想要铐住神志不清的自己,突然发现夏日奇迹般的盛景只剩下:
讨论。挣扎。叹气。晚安。
再也约不齐的饭局。
无法顺利执行的跑步约定。
在最后关头才决定还是放对方自由的见面。
没有讲完那段路程:车轮滑过柏油路面,看着“蓝田水果”的刺目灯牌本想停车的我,却只是拍下了一张因风的速度微微模糊的照片。
打开空间,编辑说说,难以打下的文字:missingthesummer…
夏の终わりには
ただ贵方に会いたくなるの
思念的是季节还是人呢
[夏の祈り 夏の祈りは]
其实我更想描摹的那些,却无论如何也描摹不出。我知道自己可以千方百计地逼近场景与场景之中那些细密的感受,却无能为力将其顺理成章地连贯起来。突然想到高三时很爱听的电台,讲述上世纪八十年代文艺青年们普普通通简单而又不简单的生活。某一期,讲述者提到了记忆涌现时迷离的交错:在灿烂阳光下骑着二八自行车笑得比阳光还灿烂的他们,携带着青春奔向被汗水浸湿的远方。而这段旅行的终点,却是自己穿着*绿色棉衣在老师家中吃热腾腾羊肉火锅,窗外的雪累积了好深。说这样一段废话,不是在推卸复刻不得的责任,而是故事推进过程中我本人也宛若空间一般被时间扭曲了。我只能采撷一般从庞大的梦幻中捡出二三小点,还取舍不了同等重要的应当丢弃掉哪些,一边埋怨空余太少让我无法完成最终的叙事,一边暗喜藏匿在这个扰乱的夏天中我所珍视的一切都无法被一个随随便便的阅读者所窃走了。
征稿推文上是这样描述的:一块情感的归休地。手指滑过的时候,我忍不住滞留了刹那——一定要完成的,这篇文章,算是给这一段时光打下浅浅的逗号。我不愿去用世俗的概念来界定我们之间的关系,且不容置喙地认为,那些在不恰当的时刻产生的溢出边际的想法实在是一种亵渎。因为那个一向难以在陌生的地方怅惘地露出怀念表情的自己,却在这个夏天触碰到了一种暧昧微妙的安全感与归属感,所以无论如何要不遗余力把它们好好保护起来。突然想起来的,我们都曾含糊其辞地聊到过家,尽管怀抱着深深的愧疚感,却仍然义无反顾地走向了那个荒凉未知的僻静处。偶然瞄到他手机上的日期,那个置顶群聊已经近一个月不再说过话,人生一路的家人,与人生一路的爱人,究竟哪个更难得呢?
记录到达此刻,心境又比刚落笔时多了不少波澜。尽管大家的症状都反反复复,时而加重、时而好转,却依然在用不同的方式把那些绝望的身体感受和翻涌的情绪疏通到一个不会打扰他人的地方,想方设法或老成或孩子气地理想化周围的一切:
“但愿我的身上有一个不可战胜的夏天。”
盯着电脑屏幕久了到天台去吹吹风,脚踩在木制的地板上,听它弹起的喀哒声。脑海中突然盘旋而生的旋律,拉扯出了零星琐碎的文字点点/p>
在残忍的四季中努力奔跑的我们会不会在寒冷的雪地走散嘴角还是露出了疲惫的微笑因为经历过幸福弥散的夏天
心如那只浮汆的盌漂浮很多东西被不可抗力推远“大声哭泣吧!好好珍惜吧!迈出脚步吧!”只有这一点夏天啊!山风の夏日叹歌
我在夏天祈祷,
祈祷一个有你们的冬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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