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夜的月亮昏暗暧昧得可疑,象一团踩瘪了的狗屎不小心甩在天幕。
冉用舌头试探无数次,能明显的触及上颌牙龈里那根细细的槟榔纤维,舌头轻轻触碰牙齿与牙龈的缝隙,敏锐的感觉到那根该死的纤维正舒泰的待在缝隙里。可是当她镜子照着口腔试图用细小的镊子拔出来时,镜子里却什么也没有。舌头再次抵触,那根该死的纤维还坚韧的待在缝隙里,似乎在挑战冉的耐心。如此重复多次,还是没有办法,冉心中想,一定因为镜子无法拐弯照到那根纤维,所以镊子也爱莫能助。
冉不得不起身,洗干净手,一只手充当扩展器,另一只手当做镊子,在嘴里寻找那根纤维。这样子镜子里的出现的影像变得有点恐怖,冉看到自己左手扩充的嘴巴连带脸部肌肉都被拉起,扭曲变形。冉有些不忍心看自己的丑样,但还是得仔细看,无数次试探后,冉终于用尖利的指甲夹出一根纤维。冉心中欢呼,还是手指灵活,至少能准确感觉到纤维的位置,而且能够根据需要弯曲,镊子再怎么精致,到底不过是冰冷的机械。
但很快冉发觉自己高兴得太早了,等把漱口的最后一口水吐出来,她灵敏的舌头告诉她,缝隙里还存在另外一根柔软的纤维。冉放弃了镊子的无用功,想要发挥手指的功用,这一次,半个小时,不管是食指伸进去用指甲抠,还是食指与拇指合用用指甲夹,都没能把纤维弄出来。冉感觉嘴巴都被左手扩展得麻木不忍,口水也顺着手流淌到了手臂上,有一种口腔独有的臭味,被隐藏在牙膏清凉的气味中散发出来,冉徒然败北,对一根顽固的槟榔纤维举着白旗投降。
经过一个多小时的折腾,冉感觉整个口腔都在发热,尤其那个缝隙两边的牙龈开始肿疼,然后肿疼往上牵扯至太阳穴,她开始头疼。其实如果这个时候,冉不心心念念惦记这根槟榔纤维,集中精神做点旁骛,这种疼痛会随着忘记而缓解。可是冉就是个死磕到底的人,满心思的都挂在这根纤维上,恨不能除之而后快,偏生无能为力。冉感觉口腔红肿发炎处,里面有无数的细菌正把她牙龈当做一片肥沃的土地繁殖生长,冉越想那些细菌繁殖生长速度越快,口腔越疼,头也越疼了。
冉还在继续想,过了今晚,这些细菌应该都会成熟,牙龈会变成脓肿吧,这么想着的时候,她自己都感觉恶心反胃,似乎看见翌日凌晨的自己对着镜子张开嘴巴,口里红肿处果然有个透明的*点,她用手一挤,满口的脓血,当然还有那根让她投降的纤维。冉继而感觉理智的告诉自己,烧得神志不清了,才会产生这么恶心的想法。冉起身再次漱口,用盐水漱口,因为牙刷用力过度,导致牙龈出血,嘴里吐出来的每一口水,都带着咸咸的铁腥味。
冉头昏脑疼,牙龈肿疼会牵扯别的地方,不止太阳穴,还有下颌骨下的淋巴结。冉右手拇指轻轻触碰,能明显摸到以牙龈肿疼引发的淋巴结肿大,其余四根手指抚在脸颊上借力,拇指渐次摸进去,能感觉淋巴结像个被裹在橡皮胶里的溜溜球一样,在下颌骨周边随着手指运动而滑动。冉一边摸着淋巴结一边淌着口水,不行,得找个人聊天,分散注意力。
你越帮他说话我就越讨厌他。冉对素说。
冉嘴里的他是指峰。
冉一想到峰,就无法控制自己的情绪。
好像正在吃饭时,地板上爬来一只蟑螂,最可恨的是,这只蟑螂还大摇大摆堂而皇之,把地板当做自己吃饱喝足后溜达的公园。你看他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嘴巴那两根胡须还在不知餍足的回味才在厨房里偷吃过的主家不小心溅落的油,对冉的存在完全不屑一顾。
冉恨不得一脚踏过去。踩死。踩死。踩死这只时不时干扰她视线打搅她食欲的蟑螂。
素不知道冉对峰的恨意从何而来,对于素而言,那些小事情完全不足挂齿。
素一直高高在上,众星拱月,当然可俯瞰众生,怎么能了解别人的卑微之心?
当然冉不否认自己阴暗心理,偏执狂一般想要找机会贬低峰的一切,借此弥补受损自尊。弃我者人必弃之。冉是这么想的。也是这么做的。所以才极力拉拢素与鸣。当然,也只有鸣与素才能灵*高蹈,流水高山。
冉心中清楚这一点,她欣赏鸣,她有一双*眼,能发现别人的优点。
当然她还有一双*眼,喜欢把人性放置在显微镜下仔细观看,然后条分缕析,包括她自己的各种阴暗心理都了然于心。有时候冉也知道,她如此强化自己的厌憎之心,只不过为了把沦陷在俗世里的情绪往上提一提。努力寻找痛感,才不至于被庸常生活所淹没。
冉与素结束聊天,已经十一点多快十二点了。冉又忍不住用舌头抵触上颌牙龈,感觉到牙龈因为肿大,可能萎缩,因为舌头灵敏的感觉到,那些细小的槟榔纤维长了一些。冉再次去洗手间,用手指小心翼翼,一点一点,把点儿纤维拔出来。手指蘸着口水,那根不过五毫米棕色纤维被口水粘在手指上,冉仔细看了三遍,然后用水一冲,毁尸灭迹。
总算可以睡个安稳觉了。冉拔除肉中刺后心情极好。
抬头看月亮蕴着一圈朦胧*光,颇具喜感。